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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來被打擊的優越感,‘蹭蹭’‘蹭蹭’,一下子都回來了。

當晚,懷瑜回家,左手直打顫,差點摔了飯碗子。

累極了懷瑜臨睡前不忘下達一條命令:“明日起,衣櫃首飾盒一律上鎖,鑰匙歸青柳保管,院門房門必須專人把守,凡是不屬於三房之人,沒有主人陪同,一律擋駕,概不接待。誰敢違背,立馬收拾包裹,滾蛋!”

言罷懷瑜不忘威嚴掃視各人:“記住了?”

得到整齊肯定答覆,懷瑜再一次下達睡前最後一個命令:“通知槐花姐姐,母親房裏,照此辦理!”

懷瑜話音落地,人已經迷糊過去了。

青柳忙著替懷瑜掖被單子,放賬鉤子。福兒一邊打下手,緊張兮兮問道:“姐姐啊,姑娘這是什麽陣仗,怎麽跟茶寮說書先生說的棒老二(土匪,強盜)進村似的?”

青柳差點失笑,伸手就戳福兒腦門兒:“瞎說什麽啊?不許外傳啊?”

福兒摸摸額首,又要皺眉又要笑:“知道呢,憑是誰,問什麽我都是不知道,就完了唄!”

卻說十二這天,懷瑜娘兒們由老爺子領隊,大房只缺了童羅氏,三房缺了童如山童三爺。加上童如秀老少一家子六口人,跟三門大房懷瑰一家子合成一個大車隊,浩浩蕩蕩往大門而來。

這一日在大門吃喜酒,三門三房懷瑜姑娘,這一次出門也學起了堂姐懷珠懷珍架勢,擺足陣仗,凡一走動,必定奶娘奶姐在前開道,胳膊挽著堂妹懷瑰,身後則除了青柳福兒,一溜跟著四個小丫頭斷後。

41毒計暗生

童家大門跟懷瑜所在三門尚未出五服,整個童家的祠堂都在大門這邊,故而,闔族老少逢年過節,先祖冥笀,都要在各自家主帶領之下,闔府前往大門這邊,開祠堂祭祖。

又或者家裏有了重大喜事之類,也要去哪家出動前來拈香稟告祖宗一聲。前世懷瑜父親童如山中舉,懷瑜就曾經跟著祖父父親一起到祠堂磕頭祭祖,稟告祖先這個喜訊。

懷瑜雖是女兒家不宜出門,只因閨學設在大門,旬日大門這邊也是常來常往。大門一幹叔伯嬸娘堂姐堂嫂們十分熟悉懷瑜母女們,知道她母女們秉性樸實,不愛張揚掐尖。

今日懷瑜一改往昔低調隨和,不過是為了防禦彪悍貪財表姐。懷瑜之所以如此誇張行事,也有借機打敲打姑媽童如秀之意。懷瑜想要打消姑媽求娶自己,故意這般張揚,然後暗地裏暗示懷瑗,把自己擺排場不過防搶防盜風聲放出去。懷瑜以為這般打了姑媽臉面,她還會求娶自己。那有個娶媳婦找仇人呢!

熟料是算計不打算計來,懷瑜以為自己掌握先機,卻是先知趕不上變化,懷瑜棋差一招,被懷珠算計了。懷瑜這一打臉行動,被懷珠故意誤導,引起諸多議論揣測。

三門三太爺只手掙下偌大家事,在整個童家坳可謂風雲人物。再加上三太爺前妻所生兒子性情彪悍,少時曾經對繼母下手,這事兒雖然隱秘,卻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呢,族中多有風聞。這事兒雖然缺少作證罷了,後來童如虎兄弟不容繼出兄弟,闔族之人看在眼裏。

前些時日三門三太爺重責童羅氏,白氏趁機搶奪了管家權利,更是因為懷珠姐妹故意渲染,鬧得人盡皆知,成了族人們茶後飯餘咀嚼話題。

三太爺雖然一直以來極力遮掩三門三房三兄弟面和心不合之家醜,卻是事與願違,被童老虎混賬老婆童羅氏故意渲染,而今成了族中公開秘密了。

種種前因後果之下,又有懷珠有心鋪排,大家都風聞了懷瑜不尊長親,老爺子偏頗之事。眾人今日再看懷瑜母女,那眼神就有些覆雜起來。

你道童羅氏為何這般呢?

卻是童羅氏因為童老虎不肯蘀她出頭,娘家指望不上,萬般無奈之下能是給她生出一計來。收買嘍啰,無中生有,毀謗懷瑜,在族裏敗壞白氏母女們聲譽。這確實童羅氏腦子不夠使緣故,她以為這般就可以借助族裏議論給老爺子施壓,奪回管家權,至少先要解除自己禁足令。

這也是那日懷珠懷珍姐妹求情不成,母女們絕望之下心生怨恨,知道再求老爺子也是無益,母女們合計後定下毒計:趁著大門喜事之際,毀掉白氏母女,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童羅氏如何想法卻也正合了她前生誅殺懷瑜奪女婿的做法了。真正是最毒婦人心了!

童羅氏十分了解白氏,知道白氏最是護犢子,只要把懷瑜忤逆長親真像再親朋好友之間散發出去,倒時候再收買幾個心腹當面挑釁,不怕白氏不當眾發飆,發瘋,與人紛爭。

那時候白氏母女一個忤逆不孝,一個得志猖狂失心瘋,落得個名聲狼藉。果然如此,不怕老爺子不屈服,反頭來求自己出山。

是故,懷珠姐妹之前借口閨學,頻頻拜訪大門一些與童羅氏有利害關系者,再有一些旬日上桿子巴結童羅氏閑散族人,懷珠姐妹漫撒銀錢,各種承諾。愛錢的撒錢,想要謀權者許以引薦承諾。

錢財晃人眼,權勢動人心。不過動動嘴皮子,噴些吐沫星子,說長道短一番就可以換取最大利益,何樂不為呢!

這一日,懷瑜母女在大門一現身,那些得了好處的,討了便宜,被懷珠許了這般那般好處的的族人,不免見縫插針,隱在賓朋之中,陰陽怪氣,嘰嘰咕咕說三道四,說盡懷瑜母女壞話。生生把童羅氏跋扈成性不慈不孝,欺壓妯娌侄女,頂撞公爹歪掰成懷瑜不敬長親,老爺子對童羅氏責罰,則說成了偏幫晚娘所生幼子。

世人眼裏,晚娘晚老子可是家族紛爭中千古不變的利器。

童羅氏固然聰明,抓住了童老虎失母這一點博取同情,只是那晚娘往生幾十年了,跟童羅氏都沒見過面。童老虎都做了爺爺許多年了,此時再提這個調調,不免有些貽笑大方了。

童羅氏想出這樣缺少智謀的小伎倆,還沾沾自喜得很,以為如此這般在族裏制造議論,老爺子迫於族人舌根子壓力會放她出來。卻不知道這般只會更加激怒老爺子。

回頭卻說懷瑜母女們,白氏初次當家,雖然不是萬般艱難,卻也因為童羅氏小羅氏致使爪牙屢屢發難,白氏雖有老爺子撐腰,錯不過剛剛接手,尚未樹立威望,也為拉起自己人脈,很有些手忙腳亂。

再者,思想單純的白氏,實在想不到童羅氏會為了一點小小管家權大動幹戈,她是一片至誠,壓根兒沒有察覺童羅氏這些鬼魅伎倆。

八月十二這一日早起吃過早餐,三房闔家出動,在老爺子帶領下,前往大門賀喜。

大老爺童老虎以及長孫懷琛領頭騎馬開道,護著老爺子的馬車。後面則是三門女眷的車架。白氏帶著兒子懷瑾女兒懷瑜一輛車。大房陳氏母女們一輛車,小羅氏以及懷珠姐妹們則坐了童羅氏豪華馬車。

再有張家闔家來時自帶了一輛牛車,這車跟童家最樸實馬車並無二致,所不同張家牛車,甚是悠閑。童如秀夫妻帶著四個兒女卻也坐得下。卻是那張玉娥打眼一看,卻見自家得意的車架竟然跟懷瑜丫頭青柳桃紅福兒所坐馬車不相上下,且是人家那車幔子還新些,心裏就不樂意了。眼睛一脧,這些馬車裏就數懷珠姐妹車架最好了,只是童如秀昨日剛剛得罪了懷瑗,卻這車裏做了小羅手懷珠還懷珍懷瑗懷珊整整五個人,已經十分擁擠了。再有,張玉娥心裏懷著一份腌臜鬼心思,拔腳就往懷瑜娘兒們這架車上來了。

且說懷瑜就怕張家表姐弄鬼兒,眼睛放著她呢,眼見她不懷好意而來,頓時警鈴大作。恰好大太爺今日身子不爽利,懷瑰懷玫的母親要照顧公婆,把懷玫懷瑰姐妹托付給白氏帶去大門賀喜吃酒。白氏原本給他們姐妹安排了馬車,懷玫經過上次懷珠事件,行事低調許多,老老實實等候著奴仆馳車過來。

卻是懷瑜眼見張玉娥不懷好意,忙著拉起懷玫懷瑰姐妹搶步上了車,等張玉娥趕到,白氏這車已經,滿滿當當,人滿為患了。懷瑜笑吟吟吩咐啟動,留下張玉娥咬牙頓足不跌。

懷瑜懷瑰小孩心境,見她倒黴呵呵直樂。白氏又好氣又好笑:“嘻嘻哈哈像什麽,瞧你懷玫姐姐如今多文靜!”

懷瑜聞言擡頭,果然見懷玫一臉沈寂,她本是活潑之人,只是見了懷珠沒好氣,聽了白氏之話倒覺得不好意思了,展顏一笑:“三嬸誇讚的人怪不好意思了。”

懷瑜懷瑰嘻嘻直笑,白氏這話是誇人呢,還是笑人呢?

白氏自己也覺得著這話有問題,也笑起來:“玫丫頭別在意啊,嬸娘並無他意。”

三個姑娘越發嘻嘻笑起來,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好不快活。

說起來也不是懷瑜小氣,委實姑媽一家子太過極致。拋開前生姑媽所作所為不算,這幾日大表姐張玉娥可是讓懷瑜領略了什麽叫做頑疾狗屁膏藥。懷瑜本以為那日當面給他沒臉子,他應該收斂一二了,熟料這也僅僅老實一夜,隔日起便魔怔一般跟懷瑜杠上了。先是想借住懷瑜的院子,被白氏婉拒,客氣的把她們一家子安排住進了二老爺童如龍的宅子,二房的屋子一直以來作為家裏客房,鋪蓋行禮日常用具一應俱全。這個安排就是老爺子也挑不出理兒來。

張玉娥一計不成,幾次三番拜訪上門拜訪懷瑜,想要借戴懷瑜首飾,被懷瑜跟她完了空城計。

懷瑜卻是忙碌的很,又要跟回鄉十七叔聯絡感情,又要把關挑選丫頭,還要暗中幫著母親鋪排家務,躲避來自童羅氏小羅氏種種算計。雖然老爺子允諾白氏雖是撤換不如意的人事,也不好一掃而空吧。就是換人,也要有合適人選才成,否則,趕走了狼,反而來一匹虎就得不償失,還要落得老爺子埋怨。白氏又是溫煦之人,只能是疙疙瘩瘩慢慢改善了。

懷瑜除了擔心母親,每日跟著老爺子學習經商本領,自從張玉娥來了,懷瑜改變了習慣,每日會在老爺子房裏學習道很晚方回回房歇息。一句話,就是丫頭不來請,懷瑜就不回房,小丫頭們則是表小姐不走,絕不來老爺子院子接姑娘。

這也是張玉娥得了一朵紅寶簪花,高興過後卻發覺,自己那些首飾比來比去都配不上這多寶石花了,心裏便生出一只爪子來,千方百計想要再謀懷瑜兩根發帶或是一對紅寶對釵,湊成一套。

張玉娥沒帶丫頭,身邊伺候的丫頭都是白氏臨時安排,他那邊一起心思,懷瑜這邊很快就知道了。懷瑜還知道這個壞主意正是二姑娘懷珍所處。

懷瑜又不傻,焉能跟她同車,方便她拔自己金釵不成?

再者,懷瑜更怕張玉娥搶劫不成狗急跳墻,扯亂自己發髻或者弄臟自己衣裙。這位表姐前生可是有前科,她曾經因為嫉妒懷珍的裙子比自己漂亮,在小羅氏兒子百日宴上弄壞過懷珍的珍珠裙帶,讓懷珍腰裏的掛件玉佩荷包之類掉了一地,出了大醜。

大門前村跟三門後村走直路不過五裏路,眨眼功夫就到了。一時車駕到了大門,懷瑜母女們跟老爺子分道揚鑣,老爺子帶著兒子孫子前往書齋跟老兄弟賀喜,懷瑜則跟著母親前往內宅,去給今日榮升婆婆大伯母道喜。

> 至於張家一窩子,則被懷瑜們甩脫了,張玉娥此刻正坐著牛車,慢慢悠悠欣賞沿途田園風光,詮釋當日陶淵明隱者風采呢!

懷瑜這兒正跟懷瑰一路說笑,一邊笑嘻嘻悄悄議論著張玉娥方才窘態,正在喜氣盈盈呢,耳內忽然鉆進一陣尖細聲音:“喲,這不是三門三嬸子麽?給您老請安。”

懷瑜吃了一驚,擡眸細瞧,這人她卻認得,是大門一個側枝媳婦子,因為她丈夫行十一,人家心情好了,稱她一聲十一奶奶。她姓麻,且她臉上恰好有幾顆白麻子,大家都愛稱呼她麻氏,麻嫂子。

前生,懷瑜原本跟她沒有交集,後來因為在族裏領米糧跟她遇見幾回,這個女人慣常在懷瓏母女門跟前奉承,得了好處,借些當頭。那時候她為了討好懷瓏,可是沒少擠兌懷瑜。

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後來結果很淒慘,她娘家兄弟好賭成性,欠下賭債還不上,老婆抵債了,兒女變賣了,麻氏一直忙著兄長,最後他兄長把腦經動到她身上,竟然跟人密謀給嫡親妹子拉皮條抵債。後來事情不密,被人家老婆炒出來,童懷璜一怒休妻,麻氏沒臉做人,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好歹死在婆家,睡上一口好棺材。後來童懷璜氣不過,一張狀子把舅子告了,那家夥無錢打點,餓死在牢裏了。

麻家因此滅了門,可謂慘之!

麻氏雖然奸猾,卻也是個可憐人。懷瑜歷經大難,見了麻氏,不免有些物傷其類,兔死狐悲之感,見她出頭攔路,頓時楞神,不知何故。

42螳螂撲蟬

白氏一向鮮少走動,更兼麻氏乃是側枝媳婦,因不認得,見她請安,遂點頭:“有心了,恕我眼拙,這位是?”

旁邊管事媳婦有認得的,正要介紹,麻氏已經尖聲尖氣嬉笑上了:“三嬸子貴人踏賤地,不認得我們窮親戚也是常理,我是後街天井屋懷璜家裏的,我婆婆是跟嬸子沒出五福的妯娌呢,嬸子是金貴人兒,想來也是不認得的!”

這話逆耳得很,一說白氏為富不仁,不理睬窮親,二說白氏目中無人,連本家妯娌也不兜攬。

白氏微微皺眉,往日自己不當家,接濟窮親不歸自己鋪排,如今你有困難也要你上門求救人才知道呀?待要發作,又想著大堂嫂子寡婦失業,熬到今日娶媳婦很不容易,自己不能幫襯,萬沒有在這樣大喜日子紛爭給她添堵道理,且白氏一貫溫煦,不喜歡與人為敵,遂點點頭,好聲好氣道:“原是璜哥兒媳婦!”

麻氏沒想到白氏這般好性情,這話擱在別人不說光火,肯定要紛爭紛爭,到時候自己低頭賠情,白氏一個囂張名聲也就傳開了。

麻氏神情一滯就要讓開。卻瞅見後面的小羅氏冷眸一閃。麻氏想起自己娘家兄弟那一百多銀子賭債等著小羅氏還債救命呢,否則,自己兄弟一只手就沒有了。只得咬牙上前再次搭訕,挑眉說起酸話:“三太太如今當家了,侄兒媳婦就要靠三嬸子多照應了,之前一直是大伯娘照顧我們一家子老少,這些年真是事無巨細,無不周到,只是可憐好人遭厄運,大伯娘如今......”

白氏再是遲鈍,也覺得這媳婦子今日話不對了,要說嘴笨,一次失誤就該閉緊嘴巴了,這樣上趕著調三窩四,是什麽居心?

懷瑜自從這個麻氏出現就覺得蹊蹺,麻氏嘵嘵嚼舌之時,懷瑜便在眼觀四方,卻見麻氏眼風一直望著小羅氏懷珠身上飄啊飄。懷瑜頓時明了。眼見母親楞神,懷瑜舉步上前,裝作親密,伸手扣住麻氏胳膊,笑吟吟喊了聲麻嫂子,旋即壓低聲音:“我若記得不錯,嫂子娘家就在隔壁石嶺村,麻舅爺這回又欠下多少賭債呢?是不是又逼著嫂子賣首飾,或者買些別的什麽,替他還賭債啊?嫂子怕不怕我把你私自偷錢給娘家兄弟還賭債事情告訴十一哥?或者直接告訴高嬸娘啊?”

麻氏聞言驚恐不已,自己婆婆最是見不得娘家兄弟上門,屢屢拿了笤帚責罵驅趕,若聞此事,如何了得?

麻氏張嘴欲辯,哪裏發的出聲來?

懷瑜見她被鎮住,繼續笑吟吟威脅:“不想被休就識相點,我不管誰挑唆你這般鬧騰,我只認你,你再敢多說一句,我不怕把事情搞大,我這就去外書房找我祖父與族長爺爺,叫他們來聽你訴說訴說如何呢?或者,我們這一行人先去你家坐坐,認認門,讓我娘與你婆婆談談心親厚親厚,以後常來常往,如何?”

麻氏一時間瞠目結舌,她娘家兄弟好賭之事她瞞得密不透風,她不知道懷瑜如何得知,想起自己所做事情,不由冷汗涔涔,麻氏當即直覺得自己命去了一半了。後怕之下,腿腳發軟,往後一退之間,差點跌倒。這一回任是小羅氏殺雞抹猴,怒目圓瞪,她也不敢了再上前了。

懷瑜一番話震懾了麻氏,卻是她的話已經說出口,且她這話說得中氣十足,左右行人聲聲入耳呢。大家聽了這話,不免把懷瑜母女門多看幾眼,這一看就看出毛病來了,一貫低調三房母女們今日可是排場大得很呢。

一個個暗自思量,哎喲,三房白氏乍一當家,氣焰這般高了,四姑娘今日也跟孔雀似的,拽起來了。這話當然不會當著懷瑜母女說出口,避過身不免暗地嘀咕,有心人多矣,不免渲染起來,那腔調語氣,嘲諷之意昭然。

族中大多數了解童羅氏掐尖秉性,看自己金樽玉貴,把別人當成牛馬草木。

親友裏也不是一味趨紅踩黑者,有那心正的,見那些幫閑者說的過了,不免說幾句公道話:童羅氏一貫當家原則,誰又不知道了,不過是好東西緊著她們母女們優先,挑剩下的才歸兒媳婦與妯娌。虧得白氏與陳氏隱忍功夫好,換作他人,早就掀翻屋頂了。

大多數漠然視之,因為懷瑜母女就在當面坐著,犯不著為了別人家裏事情結怨。

也有一部分人得知童羅被禁足而幸災樂禍:仗著幾個臭錢就不把人放在眼裏,如今落得如此下場,正是報應到頭了。

還別說,出頭露面替童羅氏紛爭抱不平者卻是一個沒有,這也是童羅氏平日仗勢欺人慣了,得罪的人太多了。

白氏溫良木訥,不善結交,卻也有幾個知心的,大家各有偏幫,一時之間說什麽的都有了。

不過大家無論說好說歹,卻都有一個印象,覺得懷瑜最近變化忒快了,幾天前來大門還是一個丫頭擰包裹呢。不過人有親疏,白氏一貫溫煦,雖然不當家,但凡族裏妯娌求到名下,無論多寡總不會讓人空手,聽聞有心之人信口嘵嘵,不明之人隨口附和,不免有人看不過眼出頭分辨。

大門幺房的六太太就是其中一個,她懷生頭胎胎位不正,她沒有親娘教導,家道中落,自小依附舅舅過活,舅母婆婆想退親另結高門,舅舅態度堅決才被迫結的親,婆婆一肚子不如意,根本懶得理睬她,任憑她胡吃海喝的,孩子過大。生產時候只熬了三天兩夜,眼見孩子露了頭發就差一口氣生出不來。她婆婆眼見媳婦氣息奄奄,開口要把六嫂搭上牯牛背,逼下孩子,去母留子。

白氏當時還是新媳婦,童六爺夫妻是青梅竹馬情分,何忍妻子遭此荼毒。知道白氏在娘家行醫看病,救過不少產婦嬰孩。也是他萬般無奈死馬當成活馬醫,連夜前往三門叩開門扉,跪地磕頭,眼淚汪汪懇求白氏援手,救救自家妻兒。

白氏從牯牛背上救下了六太太,用人參替她吊氣,驅逐眾人,暗裏說服六太太,用剪刀替她擴充產道,順利產下一子。

事後,白氏跟她統一口徑,並在室內滴了血跡偽造現場,說是白氏攙扶著六太太在室內跑步轉圈圈,這才把孩子墜下來了。

牯牛搭著孕婦也是轉圈圈逼下孩子,白氏編排這話正好對得上,眾人信足了。這個孩子祖父樂呵呵給他起了個乳名---跑哥兒。

六太太一舉得男,還在婆婆面前裏住了腳跟。心裏對白氏十分感激,這些年來一直視為救命恩人,不過她一向跟著丈夫住在城裏打理生意,鮮少回老屋。

這回大門喜事,她才得空回家幫襯。此刻恰巧路過,聽見這番酸話,不免一聲嗤笑:“這倒奇了怪了,三門女孩兒一般都是這樣排場,也沒見你們齜牙過,怎麽呢,瞧著四丫頭好性兒,你們就嚼起舌了?”

“幾十歲的人了,編排小侄女兒,小姑子,羞也不羞?”六太太夫妻管理著大門茶莊生意,接觸三教九流人脈,甚有人緣,見她開腔責難,便有人幫腔:“依我說,這些年她們母女們也受得夠了,如今三兄弟上京趕考,只怕喜訊就在眼跟前,是該她們翻身的時候了。”

不過人多嘴雜,親友各有幫派,說什麽的都有,有同情的,就有嫉妒的,有偏向的,也有那毀謗鄙薄的。

眾說紛紜。

這種風聞之事,全靠上下嘴唇兩張皮,根本沒有道理可言,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六太太這一陣風刮過,很顯然是懷瑜壓倒了懷珠。

倒低懷瑜因何這般招搖過市,究其實質,卻只有三門上下人等心知肚明:三姑娘懷瑜這是擺開陣仗,預防搶劫呢!至於懷瑜倒低因何這般呢?難道真的是為了一朵簪花呢?其實不然,懷瑜這般,不過為了跟姑媽表明態度,本姑娘不喜歡您老人家,您家最好莫打我這個侄女兒主意!

這也是懷瑜礙於祖父警告無奈之舉,眾人不知究竟,便有了這般那般猜測。

上一世姑媽童如秀曾經跟祖父父親達成共識,一旦懷瑜年滿十三就與表兄張光宗正是小定,訂下婚約。今生,懷瑜已經認清姑母童如秀的惡劣本質,如何還肯陷自己於腌臜之地?只是礙於爺爺吩咐,懷瑜之前尋機與表姐大戰一場,最終跟姑媽一家子翻臉的主意不成了。這幾日只好跟姑媽一家子虛與委蛇,被動防禦。

懷瑜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徹底打消姑媽覬覦之心,幾天下來,毫無章法,十分累心。

可是,就在昨日上午,上天終於惠顧懷瑜,終於給懷瑜逮住了一個禍水東引之計。昨日上午,懷瑜在得知童如秀與祖父談話不久,豁然開朗,心生一計,匆匆與青柳定下計策。一番布置之後,懷瑜讓放出風聲,三房將於十一日上午,由林媽媽青柳主持,最後確定入選丫頭名單。

這邊剛剛開始,大奶奶陳氏的貼身丫頭丁香便匆匆而來,給她妹子茴香走門子。好不好的正聽見福兒跟一個粗使灑掃丫頭閑話,福兒已經是青柳內定三等丫頭,灑掃的丫頭叫苗兒,甚是羨慕:“福兒姐姐真好命喲,跟著青柳姐姐,總有一日就成了姑娘大丫頭,吃蜜穿綢了,你個小姐也不差了。”

福兒在苗兒頭頂上一敲:“姑娘有什麽好,整天被人的算計來算計去,有我說還是給姑娘做貼身丫頭最穩妥了。”

苗兒愕然:“誰算計咱們姑娘麽?這也忒大膽啊?”

福兒撇嘴:“還有誰?還不是八位姑奶奶唄!”

苗兒皺眉:“難道咱們姑娘又被搶了東西了?這才幾天啊,天天偷摸搶的,真是不消停啊!”

福兒受命而來,嘴裏東扯西拉,眼睛卻是飄著門口游廊,不見兔子不撒鷹,哼哼唧唧,嘻嘻哈哈不答腔,記得苗兒作揖打拱哀求,福兒只是推辭,眼見游廊上身影一閃躲在柱子後面,福兒這才故意跟苗兒反覆叮囑:“我說了你可別外傳啊,若叫姑奶奶或者香姨娘知道可不是玩的喲?弄不好就是一頓板子,打得你皮開肉綻!”

苗兒所以縮脖子怕得很,卻又想探聽八卦:“這事兒怎麽又扯上香姨娘啊?”

福兒飄著柱子後面一角花裙子,笑瞇瞇壓低聲音:“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昨夜晚姑奶奶跟老太爺又哭又鬧的,要把三姑娘說了坐兒媳婦呢?”

苗兒見過張光宗表少爺,不免神往:“哎喲,大表少爺可是儀表堂堂,三姑娘好福氣喲!”

“才不是大少......”

福兒嘴裏一嗤,話說一半,忽然擡頭,正瞧見丁香因為福兒聲音忽大忽小,自那柱子後面探出頭來,福兒一見之下迅速改了口,蹦蹦跳跳上前拉住丁香:“丁香姐姐來了,您快些,青柳姐姐已經開始了,再晚了就沒有茴香妹子什麽事兒了。”

丁香瞧著福兒一排天真,輕輕一笑套他話:“福兒妹妹方才跟苗兒說什麽呢,這般高興?可否說給我聽聽?”

苗兒並非青柳計中之人,張嘴就來:“說是三姑娘......”

福兒忙著把苗兒一推搡,自己擋在前面:“丁香姐姐快走吧,晚了真的趕不上了,姐姐慣常幫著我家裏,好容易托我一件事情,切莫錯過了。”

43各有算計

丁香一顆心肝卻在滴溜溜思索著,方才來的路上正碰見了姑奶奶一行人往大老爺書房去了。這可是跟福兒之話對上了?

丁香已經十分聰明,要不然陳氏也不會特別看重了。雖然福兒高一聲低一聲,語焉不詳,她猜到了個中牽連:姑太太有意懷瑗,卻不是說給嫡長子,是要說給張家庶子張耀祖。

陳氏的心思呢,丁香更是知之甚詳。陳氏這一項一直苦思計謀,怎樣結交香姨娘,雙方聯手一舉踩死了童羅氏,讓她永遠禁足不得翻身。陳氏是個絕頂聰明人,她知道老爺子一貫心疼三叔,翻年三叔得中,只怕三嬸子就要隨著三叔上任,小羅氏不被老爺子待見,那時候,這銅價豈不是自己的天下?

只是這香姨娘雖然出自農家卻異常聰明,滑不溜秋,一心把這童老虎這棵大樹,不大兜攬陳氏這位大少奶奶。

丁香也是志向高遠之人,不願意跟她娘一般一輩子貧困,說起來是大少爺奶娘,俗話說一個奶娘半個娘,她母親卻是一輩子窩囊,連個體面奴才也敢踩幾腳。

丁香不想再過娘老子的日子,少奶奶陳氏看重她,她也一心一意想著要幫扶主子爬上頂峰。只是一直以來苦無機緣,丁香正替主子愁得慌,這個消息來得正是時候。丁香頓時興奮起來,香姨娘跟三小姐的心思無人不知,那是眼高於頂,一心巴望嫁入高門。絕對不會同意姑奶奶這宗親事。這不正是奶奶這些日子苦苦尋找機投名狀麽?

丁香可謂忠心耿耿,攤上主子的事情,連妹妹的事情也顧不得了,扯個借口,匆匆而回去給大奶奶獻計。

也別說,丁香這一回去正是時候,童如秀求見兄長,雖然是奔著侄女兒而去,總要先與兄長敘敘別情,而後問問安好,再罵幾句白氏罵不賢惠,然後再抱怨幾句老爺子人走茶涼不念母親情分,一味偏向,這些都說完了,這才猶抱琵琶半遮面,跟兄長求親:“大哥,你把三丫頭給了妹妹做媳婦兒吧!”

錯不過大家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當初娘親辭世也托付過弟妹,童老虎縱然不樂意也不會說的太難聽。總要問幾句,拒絕的柔和些。

“宗兒跟瑗丫頭歲數也不對啊?”童老虎支吾道。童如秀擺手:“不是宗兒,是老二,耀祖,怎樣,孩子長得不錯吧。”

童老虎差點翻臉,對著理直氣壯的妹子卻是無法張口了,妹子脾氣本來就是他縱容的,當日為禍繼母,不想今日遺禍自身了。

童老虎當然不樂意。正在兩兄妹打太極的功夫,陳氏已經把話給香姨娘母女送到了。

香姨娘頓時氣得七佛升天。

你倒是為何呢?原來方才童如秀進門之時,正值童老虎與香姨娘說話,說什麽呢,說納聘白玉蘭事情,當時香姨娘正在哭哭啼啼,卻被童如秀闖進門來,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臭了一頓,直說香姨娘沒規矩,一個姨娘怎麽能夠跑到主人書齋來呢?

香姨娘豈敢跟夫君看重的妹妹叫板,心裏憎恨童如秀常常拿自己作伐子討好童羅氏,卻也不敢當面抱怨,只得委委屈屈哭著走了。

這一下得知姑奶奶竟然算計自己女兒懷瑗,這還了得?拋開自己跟姑奶奶恩怨不說,直說自己懷瑗這般知書達理美貌如花,怎麽也不能嫁進張家去受窮,況且還是個不成器庶子?

懷瑗當即就氣得哭了,香姨娘更是怒發沖冠:“虧她想得出來!”

又抱著懷瑗拍哄:“別哭別怕,娘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能答應!”

香姨娘原本因為童老虎要拿新人白玉蘭不痛快,這一下子童如秀要算計她的寶貝懷瑗,那還了得,要知道,童老虎已經親口允了懷瑗嫁進官宦人家去。香姨娘憤怒這一下子尋到了出口,一陣風似地哭嚎著直奔童老虎書齋,這一次香姨娘權當沒有看見童如秀,進門就磕頭哭嚎,叫嚷著叫童老虎救命,說是懷瑗聽了一些混賬話,要投繯抹脖子。

童老虎當即丟下妹子就跑了,親自去勸慰女兒懷瑗,拍了胸脯子叫她安心,有保證必定要細細替她安排前程,又答應替懷瑗多打幾套新首飾,等等雲雲。直勸得香姨娘母女破涕為笑方才罷了。

這一番哭鬧,只把童如秀鬧得個人仰馬翻。

童老虎心疼愛妾愛女,回轉書房就沒了好臉色了,直說這麽婚事不合適。懷瑗可是自己愛女,如何能夠嫁給庶子呢?嫡子他也要好生想一想呢?要知道,在童老虎心裏,懷瑗跟懷珠沒有分別。甚至因為懷瑗出自香姨娘肚皮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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